执手

      “方南，我怎么感觉，我已经醉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自从那晚之后，方南再没见到过顾在北，就好像那些场景，还有顾在北这个人，都只是她做的一个梦。

       方南没有去找，一是因为工作，二是她没顾在北的联系方式，她从没刻意要过顾在北的任何联系方式，顾在北消失，她也只能等着。

       从离开父母独立生活到现在，已经有三个年头了，方南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。如今忽然出现一个人，说想和她在一起——她曾幻想过这种事，但她从未期待过它的发生。现在曾经幻想的事情一下子成了真，她一方面有些惴惴不安，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去想，今后看似平常却又不一样了的生活要怎么度过。

       但日子一天天地过，顾在北却一直没有踪影，方南有些担心，十分想念。

      “小方，过来帮我把账本拿一下！”老板在后头喊，惊吓到了正在沉思中的方南。

      方南赶忙应了声，跑到后面去帮忙拿账本。

      老板坐在后面的小隔间里，计算器上传来连续不断的滴滴声，方南听着计算器的嘟嘟声，感觉心里的情绪都被那种没有感情的声音磨没了。

       方南撑着脑袋，盯着门口的一对行道树发怔。邻家婆婆因为最近转季，身体适应不过来，被儿子媳妇接回去住了，那小道上也好久没了断断续续的戏曲声。现在方南目之所到，耳之所及，不过是那不断驶过的车和身后的计算器的不停被按响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细听的话，那嘟嘟声倒像是一段短暂的小曲子，反复交响。这么想着，方南也开始享受这枯燥寂寞的乐曲来。

      就在方南想着顾在北的时候，老板算好了账出来了。他把账本给方南整理，自己则坐在桌子后，开始查看起产品的事宜来。

       方南本来心不在焉地收拾着，偶尔瞥老板一眼，还给她瞥出小机灵来。

     “老板，前段日子住在我们这里的男的，叫什么来着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老板嗯了声，说：“你说的是顾在北吧，我听你老板娘说你们俩都谈恋爱了，怎么连他名字都不知道？”

       方南登时大觉尴尬，红着脸猛咳两声：“哪、哪有的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老板瞅了她一眼，哼地勾起一边嘴角笑，方南犯嘀咕："我连人家什么都不知道，谈、谈什么……"她没了声音，耷拉着头看着有些委屈，有些怨念。

      老板说“你们这些小年轻啊，光顾着现在开心，你说你要在这里谈恋爱了，你还回你们那去啊？”

     “回、回啊！肯定要回，我爹妈哪肯我嫁这么远的。”

     “哟，那你是想带顾在北回呀？”

       方南张张嘴，答不上来，又鼓着气闭上了。老板这时候接道：“年轻人嘛，总想着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，但是你别怪叔说啊，你和顾在北不行。”老板嗯了半晌才继续说，“他要耽误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方南一怔，心下还没来得及想太多，就问为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老板瞅了她一眼，叹了口气，说：“顾在北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，治不好，动不动就会没力气、晕，听医生说，剩这几年都是天给的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方南听着，心上一紧，忙问怎么回事。

        方南越听老板的讲述，越是感觉全身发冷。大股大股的寒气涌上全身，她只觉得那一股股沁凉的气息从身体毛孔地四面八方渗透出来。她的身体疲惫而沉重，耳边心跳声像高扬起的鼓锤在沉闷的战鼓上用力敲下，嘭咚、嘭咚。她的心脏仿佛已经吸尽了全身的力气，每一次跳动都竭尽全力地大开大合，几乎要敲开胸腔。她的大脑，早已空白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老板忽然朝她耳朵大吼了一声，她惊地要跳起来，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手上脚上都布满了冰凉的细汗，心跳无比大力地咚咚响着，她感觉刚刚已经死了一回了。

       方南浑浑噩噩的坐到了下班。看着越来越长的白昼，想着，吃些暖的吧。

      方南嘴里吸着粥，脑子里一会儿想想昨天和父母聊的话，一会儿想想以后要作什么，一会儿想想天气，一会儿想想漂亮衣服，就是不敢想老板的话，一触及到就心凉，不能细想，她想哭，她想自己怎么这么可怜，怎么会喜欢上顾在北，想到顾在北离开她的场景，就会有一种从心底最黑暗处涌上来的悲恸，她多想她在一个黑到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方去，发疯地跑，不为了跑向光明，只为了发疯，为了砸碎、踩碎、摔碎、撕碎所有碰到的东西，去撕心裂肺地吼、笑、哭，去尽情发泄心中的苦痛。

     “天呐，”方南捂住满脸泪水的脸庞，露出的眼睛里满是绝望，她现在只想见到顾在北，把他拥抱到骨血里。